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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8

    秦佩这才敛衽入内。

    轩辕冕斜倚在榻上,依旧满脸病容,可眉目间却依旧清朗,不见萧索。

    “免礼罢,听怀恩说你今日格外礼数周到,怎么,被人参了?”

    事到如今,他断无可能一无所知,可竟还能云淡风轻地玩笑,秦佩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他亦看了过来,正好两两相望。

    轩辕冕眸色极深、如同点墨,顾盼之间更是神姿飞扬,即使如今缠绵病榻,双颧都瘦削了下去,可那双凤眼却依然亮的惊人,反而因着这些摧磨将原先的睥睨锋芒尽数掩去,换上恬澹清明。

    甚至还有悲悯……

    不知悲的可是己身,悯的又是何人?

    许是众生罢……

    他在痴痴端详,轩辕冕亦在打量秦佩。许是吃了眸色太浅的亏,秦佩又向来寡言少语、不设城府,那双清澈见底的眼里简直喜怒可见,藏不下半点心机。

    譬如从进殿那时起,秦佩眼里便一一透出无限心绪——从忐忑到惊异,从惊异到钦慕,又从钦慕变为丝丝缕缕的怜惜。

    而从始至终,秦佩眼里又隐隐绰绰藏着无尽神伤。

    最终还是秦佩第一个反应过来,文不对题道,“就是挂念殿下,过来看看。”

    轩辕冕笑笑,费力地支起身子,欲掀起锦被。

    秦佩大惊上去扶住,“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让你好好看看?”轩辕冕挑眉。

    这岂止是谈笑自若,简直就是插科打诨,秦佩被他气的直笑,可笑着笑着竟又落下泪来。

    轩辕冕正欲说话,却被秦佩扶回榻上。

    “以环如此温顺体贴,孤简直不敢相认。”

    秦佩用衣袖将眼泪拭了,摇头道,“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伤春悲秋,善感得很。再这么下去,岂不是成了那些娘们唧唧的江南书生?”

    轩辕冕似笑非笑:“唔,这话倒是该让我亚父、你义父都听听,他们眼中那个极重体统规矩的秦以环就是在背后这么编排他们的。”

    秦佩自负道:“不是编排,只是南方士子与我西北男儿比起来,到底是少了几分英武豪气。”

    轩辕冕盯着他秀丽面庞和肃然神情发愣,一时间也拿不准他是在有意说笑逗自己开心,还是当真如此想了。

    静坐许久,轩辕冕道:“你们怕孤伤心难过,更怕孤羞耻丧气,孤都知道。此番孤也确实是寒了心,冰寒入骨、伤心动气的那种寒心。若是过了昨日,孤还能对这弟弟有半分谦让友爱,那恐怕就不是软弱无能,而是自轻自贱了。圣人都有训,‘以德报怨,何以抱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倘若孤还一味为了先前那点兄弟情义忍让退步,那不仅对不起父皇亚父这些年对孤的教诲,对不起追随孤的这帮人,更对不起孤自己!”

    不知何时起,他再不在秦佩面前掩饰情绪,故而语中的怨愤恨意便如万千利刃般倾泻下来,将躲闪不及的秦佩弄了个万箭穿心。想起对秦泱的推断,秦佩移开视线,再不敢与他对视。

    轩辕冕只道自己失态将他骇住,也未多想,静静地看着窗外流云。

    “殿下,方才见御苑里有株昙花,我看它茎叶已有些发黄,怕是仆役们懈怠了。可纵是这样,那昙花依然还有几分灵气,倒是难得,不如便赏了我罢?”

    轩辕冕眯起眼想了想,“去年便曾说要赏你,后来竟忘了,本就是你的,拿走便是。你我兄弟,何分彼此?”

    秦佩自是道谢不表,又知他郁卒,刚欲随意说些朝中趣事引他开怀,就听怀恩来报,“殿下,同王与洛王递了帖子,想来探疾。”

    “告诉他们孤无恙,”轩辕冕沉吟道,“遣人知会赵相,还是算了,以环为孤代笔罢。”

    秦佩在他榻边小案旁坐定,怀恩又奉上笔墨纸砚,不知是否杯弓蛇影,均是簇崭新的寻常端砚湖笔,并无半分特别。

    “孤近来身体有恙,无奈监国任重,当亿兆之重责,不敢有分毫懈怠。无奈之下,请诸王协同理政,即日起,着洛王代管工部,同王代管礼部,并宣召嘉武侯归朝代管兵部。诸王宗室,享生民之供奉,自当明令赏罚,劳于躬亲。其余有司,仍以中枢宰辅为马首,还望各位臣工,自各部尚书以下,慨念时艰,慎供职守。”

    “那雍王呢?倘若他造势说殿下排挤……”秦佩迟疑道。

    轩辕冕冷笑:“怕父皇忧心,孤连中毒之事都瞒下了,倘若他当真如此忤逆不孝、卑劣无耻,便随他罢。”

    第75章第六章:曲终人离心若堵

    许是那两张拜帖勾起了太子的手足之情,依旧在东宫养病的监国太子不仅给洛王同王代管两部之权,甚至上表请旨,将两位皇子都由嗣王晋为亲王。至此,圣上所出四子均享亲王之尊,雍王与他两位庶兄相比,瞬间显得不再那么出挑。

    难得休沐,秦佩便在府内园中小憩。将那盆优昙带回后,他便精心照料,几乎不假手他人。许是他诚意可嘉,本已枯黄干瘪,眼看没有多少生机的昙花竟也抽出碧绿新芽。虽不指望它能开花,但见这盎然之状,秦佩也不免得意,欣然让下人在亭中摆酒,预备乘着月色独赏这“月下美人”。

    可惜天不遂人愿,方方坐下便有下人来报,说是雍王府的纳锦姑娘求见。

    秦佩蹙眉:“不是说了对外都说我在衙门,概不见客么?”

    小厮很是惶恐:“小的正是如此回的,可那姑娘泼辣说她不怕等……”

    秦佩翻个白眼,不耐烦道:“那便说我闭门谢客。”

    “小的后来也这么回了,结果那姑娘挺着个肚子,说大不了一尸两命!”

    秦佩这才想起,仿佛采女案之时纳锦就是双身子,如今又过了数月……

    快要临盆了吧……

    “请她进来,”秦佩无奈道,又对一旁服侍的婢女道,“差人烧些热茶热水,取个绣墩,再找张羊毛毡子来垫着。”

    “何必如此麻烦。”来人声音依旧清亮爽直,正如其人。

    秦佩抬眼看去,不由一怔,站起身来。

    自己生平有过交际的女子不多,印象里的纳锦虽不如赫连雅娴娇艳明媚,亦不似印象里的娘亲那般端庄灵秀,可也是个一等一的美女。尤其是骨子里的果决自矜,遇事时的刚毅明智,在他所见女子中极是罕见,总之她不该是如今这般,意气清高还在,可那憔悴不堪,郁郁寡欢之态分明在昭示世人——她在强撑。

    “怎么?秦大人贵人多忘事,不过数月转眼就不认得了?”纳锦扬起下巴,眼泪却氤氲在眸中,只是强忍着未落下来。

    秦佩沉默半晌,轻叹道:“你身子重,先坐罢。”

    纳锦也不推辞,甩开身边侍候的婢女在绣墩上坐下,没好气道:“退下!”

    “可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