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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俺是来挑战养由基的

    小老头叫屈雍,是屈瑕的后代。

    要是再深究下去,他说不定还是屈原的某位先人。

    因为楚国没有“大夫”这个爵位,一般是以自身的实力来争取官职,官越大就等于家族实力越强。

    屈姓的始祖便是屈瑕。

    而屈瑕则是楚武王熊通的儿子。

    屈雍是屈瑕的孙子辈,关系上与楚共王则是出了五服。

    如果讲道理的话,屈雍不能算作是公族了。

    只不过,楚国跟晋国的不一样就在于,晋国那边能跟公族划清关系,谁都巴不得公众忘记自己是个公族,楚国这边则是腼着脸死命往公族上靠。

    屈雍的官职是“师”。

    他的这个师可不是晋国那边的一个“师”,其实是一个宫廷的官职,主要是管楚王后裔教育的。

    以为这样的官职没什么权力或影响力吗?

    那就大错特错了!

    楚王宗室的给力,导致跟宗室扯上点关系的官职,一般都挺有实权或影响力的。

    魏相很有礼貌地询问屈雍的名号和官职,随后露出讶异的表情,说道:“楚称王,晋并未认可,何来大胆一说?”

    屈雍又是一声:“大胆!”

    魏相开始了花样表演,述说楚国的由来,再讲一些黑历史。

    他全程规避了楚国的高光时刻,对于楚军曾经饮马大河更是一字不提。

    “如今,楚不顾两国弭兵之盟约定率众而来。此失信诸侯之举,楚人未感忧虑?”魏相用一副很为楚人担忧的表情,扫了帐内的楚国贵族一圈。

    一阵“哈哈”大笑从楚共王熊审的嘴巴里发出来。

    本来想站出来喷魏相的一些楚国贵族,忍住了站起来口吐芬芳的冲动。

    楚共王熊审看向伯州犁,问道:“此便是晋之骁楚?”

    这个“骁楚”其实是用来形容美丽的林木,问题是渐渐被楚人玩成了另一种定义,其中包括用来称赞人才。

    伯州犁用一脸欣慰的表情说:“魏琦之子出使秦庭,赚下偌大名声。”

    这话没什么歹意,甚至还明白地袒露出感到骄傲的情绪。

    见了伯州犁那副模样的楚国贵族,没有任何一个人感到不满。

    这年头投奔了哪一国,心还在本国才是常态。

    要是换个国家之后,恨不得母国立刻灭亡,才会令人觉得人品有问题。

    当然了,心可以在母国,屁股却是要坐得正,拿谁的好处就该为谁干活。

    可以将这种行为当作矫情,也能视为是一种人设。

    反正,无论是在哪个国家 都相当吃这一套。

    魏相像是刚发现伯州犁的存在那般 露出惊讶的表情,恭敬行了一礼 只是没有开口说什么。

    一直在当背景墙的吕武 心里多多少少有些腻歪。

    各位大哥大爷的演技其实都挺一般。

    好些楚国贵族的表演全程依靠瞪大一双眼睛,咬牙切齿的表情连做都不做。

    吕武琢磨着 那么一副“任你惊涛骇浪,我自瞪大双眼”的演技 片酬怎么也有个八千万吧?

    他已经看出了一点什么。

    现场有好几位双臂长得异于常人的楚国贵族 其中两个看上去气势方面更强。

    善射的人,双臂还真是会比平常人更长。

    再来是,真正有实力的人心态跟平常人也不一样。

    他们不需要多强的演技,只需要全程保持风轻云淡的这一种逼格。

    这两个人 一人看上去已经五十来岁的模样 另一个看着四十来岁。

    吕武无法判断哪一位才是养由基,却能确认必是其中一位。

    他频频打量两人。

    那两个人的直觉十分敏锐,发现吕武一直在观察,他们不再看魏相,视线集中到吕武身上。

    楚共王熊审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爱将的异常 眼睛视线跟着移到吕武身上。

    渐渐地,帐内安静了下来。

    吕武已经能够肯定五十来岁的那位是养由基。

    不是什么玄学。

    一切只因为五十来岁的那一位只是看了吕武一阵子就不再关注 四十来岁的那一位却是用挑衅的目光一直盯着吕武。

    养由基早就成名,并且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不惧任何人在任何地点发起挑战。

    说白了,他早就能够做到处之泰然的地步。

    只有一些不上不下的人 心态上面才会更锐意一些 想的是怎么来超越自己的巅峰 也就显得更加有攻击性一些。

    “闻晋有猛士,名曰武。”子重受到楚共王的眼神提示,说了这么一句。

    这年头叫“武”的人没有数十万也有数万。

    另外一些烂大街的名就是“琦”、“朔”、“庸”、“书”等等。

    硬要有个排名的话,其中的“武”最为锐意进取。

    毕竟是一个大争之世,诸夏取名又特别有讲究。

    哪一家都希望能出个猛人,带着家族走向辉煌。

    现在有没有人将“文”取作自己的名?

    事实上,不是不能取,只是取“文”为名的人没几个。

    相反是在一些谥号上面,能追求得个“文”字,比“武”的谥号更吃香。

    四十来岁手臂又长的楚国贵族稍微愣了一下,目光变得无比锐利。

    吕武向子重行礼,只是没有出声。

    子重显然没有打算放过吕武,问道:“阴武为何而来?”

    这一下吕武不能再沉默,说道:“在下此来乃是认人。”

    养由基用很有意思的目光看向吕武。

    子重像是没听明白,说道:“为何?”

    吕武笑着说:“郑国背盟,寡君率将士南下惩戒,不料楚国背弃弭兵之盟,举大兵北上。战事无可避免,在下闻养叔大名久矣,特来事先一见。”

    “叔”是养由基的字。

    在这个场合用“字”来称呼,吕武算是甘当后辈。

    只不过,没什么好丢脸的地方。

    毕竟,养由基的威名早就传遍“世界”,任何一个诸侯国都服气,自认后辈或许还抬举了。

    当然了,这个自认后辈,其实也是一种发起挑战的意思。

    这么一搞,有人就不开心了。

    潘党虎目一瞪,闷声闷气地说:“且先胜我!”

    他对输给养由基是万般服气,只是同样作为一名神射手,日日夜夜想的就是超越养由基。

    现在晋国自己吹嘘的猛士,没有直接说要挑战养由基,意思却是那么一个意思,潘党当然不能忍。

    吕武装作不知情,好奇问道:“足下是?”

    这个举动将潘党气了个够呛。

    他是天下第二没错,关键是射箭准头上并不比养由基差,差的只是射出箭矢的穿透力没有养由基那么强。

    有个故事,讲的就是养由基和潘党。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养由基看到潘党连射三箭,箭箭都射中前面箭牌的红心,很不服气,就想与潘党一比高低。

    于是,他们站在百步之外,若谁能够射中,就算谁本领高强。

    结果当然是两个人都射中了。

    他们又选了三片柳叶,不但在柳叶中心涂上黑色,而且注明一、二、三等符号。

    养由基描准柳叶上的墨道和符号,然后搭弓上箭,依着一、二、三的顺序,箭箭命中,观看者都拍手称赞他“百发百中”的本领。

    这就是成语“百发百中”典故的由来。

    虽然潘党也同样能做到,但是养由基能一箭射穿七层甲,而潘党做不到,于是就只能做当时的天下第二。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传闻,说的是潘党与养由基进行生死对决,潘党在对决中活了下来,才成为天下第二。

    吕武听潘党自报名号,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说道:“欲在阵上领教养叔高绝射艺,需得先与足下过招?在下知了。”

    一直没出声的养由基觉得倍有面子。

    不是其它。

    现场都是谁。

    来者又是谁。

    养由基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抬花轿子,得到吹捧却还是能心生愉悦感的。

    事实是那么个事实。

    潘党听后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话讲挺明白的。

    吕武说的是“阵上”,也就是在战阵上照面时。

    等于说他现在可没想发起挑战。

    而养由基是谁?

    他是历任楚王的贴身护卫。

    有他在的地方,楚王必然也在。

    谁要是想跟养由基过招,需要突破楚军的层层阻击,才有机会杀到楚王面前。

    一些品味出吕武话中意思的楚国贵族。

    他们觉得这个小子看似彬彬有礼,甚至还懂讲话,只是有着晋人那种骨子里的嚣张。

    接下来又到了魏相的表演时间。

    他之前说得楚国众贵族哑口无言,数落够了才询问是不是无法避免兵戎相见。

    其实,不是楚国贵族没个会讲话的人。

    他们提了“邲之战”,对饮马大河更是大谈特谈。

    只是无法绕过一个话题。

    这一次他们的确是背弃了弭兵之盟的约定。

    从头到尾没提到宣战的魏相,喷爽了选择告辞。

    吕武当然是跟在魏相后面出去。

    他俩走到帐外,双双地吐出一口荤气。

    “未曾想楚人还知礼节。”魏相说完自己笑出声。

    这完全是属于无端黑。

    楚国该讲“礼”的时候,比谁都死板。

    也不看看楚国周边都是些什么国家。

    那些国家到底讲不讲“礼”这玩意。

    不提蛮人部落。

    一直找楚国不痛快的吴国,哪一次讲“礼”了?

    总不能其它对手不讲“礼”,还要让楚国尊“礼”去应对吧!

    魏相想起了什么,问道:“感觉如何?”

    吕武知道是在问什么,答道:“养繇基地位超然。”

    这个“养繇(you)基”就是养由基。

    现在人们都是称呼养繇基的。

    至于养由基,是后世的人才这么叫。

    魏相立刻收敛笑意。

    他们回到己方军营。

    魏相将过程详细地讲了出来。

    其他人没说什么。

    智罃一脸慎重地说:“楚人信心百倍啊!”

    苗贲皇满脸严肃,说道:“需得小心。”

    两个对楚国有足够了解的人都那么说,其余人不得不慎重对待。

    国君有些奇怪地说:“如此跋扈,楚君能忍?”

    他的另一个意思就是,不是说楚人很感性的么,怎么神奇地没立刻发飙。

    现在“感性”跟“浪漫”一样不是什么好词。

    讲的就是容易意气用事。

    韩厥慢吞吞地说:“两国还未宣战。”

    现在没宣战就开打,会是一件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

    其实,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不宣而战都是属于不道德。

    只是战争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跟道德扯得上关系了?

    结果是韩厥话音刚落,外面通报说是楚国来人了。

    来的是屈雍。

    他按照流程对晋君姬寿曼表达来自楚共王熊审的问候,不讲其余的废话,宣告两国正式进入战争状态。

    干完事,他也没想留下来接受晋国这边的招待,麻溜地离开了。

    栾书前所未有的严肃,说道:“交战便在近日!”

    没人担心楚国会偷袭。

    他们的思维方式很直接。

    两个超级大国,除非是有一下将对方撂倒在地的大杀器,要不想彻底分出胜负,真不是一场偷袭所能解决。

    体量都那么大,不是一两次战争能耗光对方的家底,更没想战到最后一人。

    他们在打生打死的同时,很清楚绝对不能被第三方占便宜。

    一致的想法都很简单。

    堂堂正正地开打。

    这次打完,下一次接着打,只是看谁先撑不下去,选择认输了事。

    晋军这边进入到最后的备战时刻。

    携带来牛羊的贵族,开始大批地宰杀牛羊,给予士兵痛快地吃起来。

    因为临近晦日的关系,晋军这边虽然警惕,却是有个自以为的共识,觉得哪怕很快要开战,怎么也该是到下一个月份。

    “今天的雾气怎么比前几天更浓?”吕武习惯性起了个大早,梳洗完毕后走出军帐,感到受空气里过剩得水分子,看去又是伸手不见五指。

    往常这个时候,一些鸟叫和虫鸣很热闹。

    他起先还没有在意,慢慢觉得事情极度的不对劲,回到军帐开始全副武装,选择去找魏琦。

    “大大!”他过来时,看见魏琦正在着甲,说道:“楚军趁雾来攻!”

    魏琦看到吕武已经是全副武装的模样,满意地笑了笑,才说道:“却是我军失了一阵。”

    晋军这边的高层在发现楚军大举逼近后,没闹出什么鸡飞狗跳的场面,只是觉得楚国忒不讲究,选择在晦日开战。

    栾书上了巢车,很努力地想观察情况,却是被浓雾给遮挡住视野。

    他已经下令严守营寨,侧耳倾听了一小会,对士燮说道:“来者甚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