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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关门弟子

    红热的铁块在炉中静待宁维则的调遣。

    宁维则左手持钳,轻轻探入炉中,将铁块夹了出来。

    她的手势却跟之前的不大一样,把左手食指高高竖起,用其余四指发力。生怕丁成谦看不清楚,她还特意轻咳一声,把身体往旁边侧了侧。

    丁成谦本来略带轻慢地坐在马扎上,看到她这个手势,瞳孔缩了一缩,正要站起却又强行忍了回去。

    宁维则看到他的反应,偷偷笑了一笑。果然有用!

    这个手势,是丁成益在锻造时的特殊的手势。

    早年间丁成益还和其他人一样,并没有这个习惯。只是在后来的一次事故中,他的左手食指受了伤,伤愈之后就再也不能打弯。那变形的拇指和另外三个发力的手指,便成了丁成益最具代表性的特点。

    丁成谦亲历了那次事故,对他大哥的变化,他也心知肚明。

    宁维则看丁成谦再没其他的动作,不大满意地挑了挑左边的眉毛,右手操起锤子的同时,右脚向斜后方退了小半步,脚尖朝外斜过去。

    丁成谦的瞳孔又缩了缩。莫非……?

    宁维则动了。

    锤子仿佛是从她手上直接长出的一样,挥舞间轻松得如臂使指。

    每一锤无论是全力猛击,还是小意逢迎,锤身都会在空中划出一道完满的圆弧。

    大弧如流星赶月,小弦似玉润珠圆。

    大大小小的圆弧将宁维则包绕在中间,震荡的风带起炉边的尘,连烟雾都带上了圆满刚劲的美感。

    炉中的火光耀天地,锤出的星缭乱紫烟。

    宁维则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敲击的爽快之中。

    而丁成谦的瞳孔已经缩到不能再缩。呼吸急促的他,鼻翼不停翕张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这套锤法,分明就是丁成益的独门绝学,乱紫烟!

    这套锤法,大哥当年出走之前从未教过任何一个人,宁维则这一手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难道是大哥看在宁明德的面子上传授给她的,又或者是……?

    丁成谦的脑子转了又转,这才再次想起之前在麒麟阁时,杨和光追问宁维则的那个问题。

    锻造一脉的传承物,十有八九就在宁维则身上!

    可就算他再笃定,也只是死死盯着宁维则的动作,丝毫没有要打断她锻造的意思。

    毕竟这套锤法,丁成谦一晃也好些年没见过了。

    不知究竟看了多久,宁维则慢慢停下了手中的锤子。丁成谦却还是怔怔地出神,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就连他的眼神,也像是染了一团烟尘般,让人看不分明。

    “丁脉主,”宁维则也不知道自己的“报复”到底有没有效果,扔下锤子扬声问道,“这犁铧打好了,看看合不合适?”

    丁成谦这才如梦初醒,把头往旁边撇了撇,随即恢复了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宁大师出手,哪有不合适的道理。”

    “既然如此,丁脉主,咱们就开工吧?”宁维则看他不主动问起,索性也不提这事儿,只装得若无其事。

    只不过在后面的工作里,宁维则继续耍起了小花招——今天打造的时候,她一直用的都是乱紫烟的锤法。

    丁成谦先是咬了咬牙,到后来实在是心烦,索性站到了石砧的另一面,干脆不去看她。

    宁维则还不罢休,咣咣咣地连着使用乱紫烟,敲了怕不得有两个时辰。

    丁成谦实在忍不住,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沙哑着嗓子问道:“宁大师,连着使这乱紫烟的锤法,不累吗?”

    “还行吧,”宁维则看他终于说话了,抓紧机会开怼:“反正我年轻,体力好得很。丁脉主若是累了,不如坐着休息休息?我可是尊老爱幼得很啊……”

    丁成谦眼皮翻了翻:“我倒是还不累,不过是这边的铁胚,已经用完了而已。”

    宁维则一滞,没想到丁成谦居然打得这么快。今天她计划一人用一筐,看来是失策了。

    不等她说话,丁成谦又补了一刀:“哎呀,我这老胳膊老腿的,要不你继续,我坐着看,再学习学习。”

    宁维则看着自己筐子里剩下的三四块,顿时感觉一点意思都没有了,索性把铁胚一次性丢了进去,规规矩矩地敲了起来。

    丁成谦看着宁维则的炉子里跳动的火焰,嘴角莫名地勾了勾,突然向宁维则发问:“那天在鬼市,你买走的东西里,是不是有锻造一脉的传承?”

    场地里忽然只剩下锤子的敲击声。

    良久,宁维则才“嗯”了一声,承认了下来。

    “就这么承认了,不怕我找你麻烦?”丁成谦笑得有点怪异,让宁维则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有点,”宁维则很坦率,“但我又没做错什么。”

    丁成谦看着宁维则,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到谁的影子。

    “从小我就和我大哥相依为命。”丁成谦缓缓吐了口气,突然给宁维则讲起了故事。

    “在我五岁的时候,大哥进了匠门,顺便也带上了我。后来我稍微大了点,能抡得动锤子了,就跟大哥一样入了师父门下,成了师父的关门弟子。”

    “大哥跟着师父的时间比我久得多,可所有人都说,我比大哥聪明能干,性格也比大哥讨人喜欢。若是我能早生几年就好了,一定能接受师父的衣钵,带领锻造一脉走向辉煌。”

    丁成谦回忆着,像是说给宁维则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师父自然也听到过好多次这种说法,他总是笑笑,不说话。我觉得师父是默认了,只要我比大哥更能干,这脉主一定就是我的。”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还没等到我学成的那天,师父就突然一病不起。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把脉主之位传给了大哥。”丁成谦的声音渐渐沙哑,像一只强忍着不去嘶吼的兽。

    “大哥抱歉地看了我半天,之后便按师父的意愿,把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我不服,在房间外等啊,等啊,等着师父回心转意。可直到一天一夜之后,大哥眼睛通红地出了房间,我这才知道,彻底没戏了。”

    说着说着,丁成谦突然没了声音。

    宁维则实在忍不住,主动问起:“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