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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们在侮辱饭桶

    因为皇帝要来净业寺

    李长安逃的很急。

    此时的大唐明面上,还是歌舞升平,盛世繁华,皇帝的出行自然是格外的森严隆重。

    光是护卫天子的亲军禁卫羽林军,就能将这片山林给铺满。

    出了净业寺,李长安分清了方向,便向着秦岭东边摸索着前进。

    等到他翻越到一座山峰之上的时候,已经能看到山脚下的净业寺外一片灯火通明。

    渣男李隆基要去找他的贵妃了!

    看着那在万千灯火照耀下,缓步从銮驾上走下的身影,李长安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冷笑一声。

    山下盛世烛火,如群星跃于银汉之上。

    山林里黑暗无声,唯有低沉的虫鸣和隐隐约约透过枝头的月华。

    李长安很想继续走下去,可是刚刚填饱肚子,让他只想好好的躺下来,好好的休息一夜。

    于是,他靠在了旁边的松树下,举目看向此去五十里外肉眼不可见的长安城方向。

    自从来到这煌煌盛世大唐,李长安畅想过无数次自己的未来。

    他幻想着做一纨绔子弟,喜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花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du)诗魔,梦幻半生。

    闲暇无聊之时,再伸手搭救一把那即将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的大唐盛世,好继续过着自己的快活日子。

    然而且末城一战,五千里逃亡,让他清醒的认识到。

    这是一个无处不吃人的时代。

    他的身上背负着老队正的血仇,背负着六队的血海深仇。

    自从亲眼看着老队正在自己的怀里满是愤怒和不解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李长安就发誓,他来到这个世界,不是去改变什么,不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成为那些人的指引者。

    他要干掉那些吃人者。

    他要成为吃人者。

    哪怕他不吃人。

    长空清澈,群星闪耀。

    疲倦的李长安,终于是缓缓的垂下了强撑许久的双眼。

    ……

    长安城。

    周数十里,东西二市,一百一十坊。

    皇城安上门东南,东市西北角之平康坊。

    素有一日看尽长安花之称,这花自然不是野外生长的草木花卉,而是那妓子婢女所居之地,风流薮泽。

    坊内西南角,一座依着坊墙开门的宅院,即便是夜深之时,也是灯火通明。

    临街门前仪仗林立,奴仆侯门。

    牌匾之上唯李府二字,却让等闲人不敢正眼观望,更莫说靠近半分。

    只因为,这座李府之中住着的,乃是原中书令、晋国公、陇右河西节度使、吏部尚书李林甫,今日刚被圣人加封为右相兼尚书左仆射,加光禄大夫。

    经此,这位大唐右相的权威已经到了巅峰。

    然而刚刚敲开长安城门,返回家中的李林甫却并不开心。

    哪怕今天圣人刚刚更改大唐官制官名,让原本身为中书令的他正式有了右相这个宰相的名头,也不能让李林甫有半分的喜悦之色。

    只因为,此时李林甫的面前正跪着一员将领。

    屋子里的灯光不是很明亮,宛如龙游的熏香从角落里升起,在烛光的照耀下,不断的翻涌着。

    执掌大唐中枢,又手握吏部,身兼陇右河西两道节度使的李林甫,身上未曾穿上外套,只留着半袖内衬。

    他的身后,两名约莫只有十三四的侍女,正在用娇嫩纤细的双手为他按压肩膀。

    在边上的阴影中,是右相府上的幕僚们。

    右相未曾开口,跪在地上的夏山便也不敢说话。

    从在秦岭边上跟丢了那个该死的李长安之后,夏山就带着人到了长安城,进了右相府邸。

    而他从进来之后,就一直跪到了现在。

    右相刚刚回府。

    皇帝还留在城外南郊,而身负朝廷重担的右相,便是在宵禁之后敲开了长安城门进了城。

    刚刚,夏山已经将从安西到长安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禀报了。

    “愚蠢!”

    侍女们的按压,并没有消去李林甫心中的不满,他不由沉声开口训斥。

    夏山浑身一抖,整个脑袋都磕在了地上。

    李林甫的双眼,在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森:“那河边的人,定然是李昌那厮!”

    李昌,便是如今的大唐左相李适之。

    太宗皇帝曾孙,恒山愍王李承乾之孙。

    说起来,李林甫和李适之两人之间,其实还能算得上是亲戚。

    这是因为,李林甫的曾祖与高祖皇帝乃是堂兄弟。

    只是很显然,这个时候李林甫并没有打算认这个亲戚。

    夏山略带着些惶恐,小心的抬起头:“相爷,那人……”

    李林甫眼中露出厌恶:“一介小小队副,竟然被尔等从安西追到长安来了,是不是今夜老夫的床榻边上就会出现一个手持兵刃的贼子啊?”

    “末将惶恐……”夏山连磕带拜的解释着:“那李长安虽然小小年纪,却颇为狡猾,末将这一路折损在他手上不下十数人……”

    “哼!”

    李林甫冷哼一声,吓住了夏山:“老夫的钱粮便是喂到了狗肚里,也能带出些东西来。你……连饭桶都不如!”

    夏山有些心急,不由开口:“右相……”

    “相爷。”

    躲藏在李林甫身后阴影中的幕僚喊了一声,而后开口:“一介十八少年,不过三年便能毫无依靠的升到队副,可见其人确有奇才,夏都尉想必也是唯恐惹出大动静,招致有心人关注,这才压着手段未曾使上。”

    李林甫哼哼了两声。

    他训斥责骂夏山,却并没有就此弃了对方的心思。

    如今他刚刚有了宰相的名实,而圣人这两年渐渐有懒政之意,正是他用人之时。

    此时有幕僚搬出台阶。

    李林甫瞪了夏山一眼:“安西就不要回去了,留在长安,过往你就是南衙的人,如今也回南衙吧,替老夫守着这长安的进进出出。”

    当年,还只是南衙一员普通兵丁的夏山,正是有了李林甫的看中,这才被调到安西一路提拔。

    如今能重新回到长安这等最是繁华之地,夏山心中难免有些喜悦。

    哪怕按照相爷的意思,他要干起看守长安城门的活计,他也是乐意的。

    长安城,那就是在相爷的眼皮子底下,他夏山难道就没有更上一层的机会了?

    于是,夏山赶忙连连叩谢。

    李林甫似乎是有些倦了,挥挥手:“让你看守长安城门,是要你盯着那个少年,免得扰了圣人的清净。相府不留客,你且去火狼帮,找夏水分说吧。”

    相爷这是要彻底绝了那个李长安溜进长安城惹出事端来。

    夏山再次叩首,沉重立誓:“相爷,末将便是舍了这条性命,也要将那李长安给按下去,绝不叫他扰了相爷的清净!”

    李林甫说圣人皇帝的清净。

    夏山便说是相爷的清净。

    立誓完成任务的同时,小小的拍了一击马匹。

    很显然,李林甫有些受用。

    他稍稍一瞪眼。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