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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是的,不行

    身形修长的青衫男子静静站在那里,双手负后,并未遮掩。

    但很有趣的,从始至终,在场众人都未曾发现其踪迹。

    徐长乐静静看着眼前这位好事人中的同僚,一切念头都通畅起来。

    从自己将游方道士和西蛮人的线索报上去时,叶洛河便已经看穿了这个阴谋,于是特意吩咐本来不打算插手此事的自己继续查案。

    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当作诱饵,在此刻将对方彻底勾引出来。

    自己原来不知不觉被当枪使了徐长乐想到这里,却并不恼怒,反而喜出望外,默念:

    “叶大人牛逼”

    当初在求子庙前那位神秘的老道士为自己算命时,说出画中鸟,笼中雀四字,算得上九死一生。

    不提他是否蒙对,但如今这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就是那条唯一的生路?

    “徐兄,退后一点,注意安全。”一身青衫的田九微笑着提醒一句。

    “就你一个啊?”徐长乐问道。

    “一个足矣。”

    “行!”闻言,徐长乐毫不犹豫小跑到极远处,躲进一个废弃的铺子檐下,摆出一副路人甲态势。

    “装神弄鬼!”

    钱牧大喝,双膝微弯,冲天而起,头顶那一连片的砖瓦纷纷炸裂,掀起一大片烟尘。

    灰尘散去,青衫男子消失不见,下一刻,又重新出现在街道之上。

    “武夫七品之下,重要的是将体内那团可比之三教玄奥的“火气”淬炼而出,形成一团武夫独属的先天灵火,火气熊熊燃烧,也就是所谓的“”武夫跋扈之气”,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青衫男子神色淡然,微笑道:“可六品之上,便是要降伏这团先天灵火,也就是世间武夫所谓的“制怒。”

    “你也配指点老夫!”

    钱奴大怒,浑身肌肉发出骨骼爆裂声,双手双脚同时伏地,如一头畜生般狂奔而来。

    半空之中,整个身体如一块巨石砸下,地砖炸裂,形成一个凹陷。

    田九再次消失原地,出现在另一侧,嗓音仍然悠然:

    “观你花费一辈子,靠着那丹药河时间累计拼死上了五品,却戾气横生,丝毫不懂制怒二字,就如个畜生,四品终究无望。”

    “为何世间武夫被三教之人瞧不起,便是因为你们这般只仗着蛮力的蠢人太多,这也是我瞧不起世间大多武夫”

    话音未完,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右侧肩膀,五指成钩。

    “抓到你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嗓音响起,身后,钱奴那苍老狰狞的丑陋面庞之上浮现出一丝渗人的笑容:

    “去死。”

    钱奴另一只手汇聚全身劲力,朝着田九后脑砸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有些许细微扭曲,

    轰。

    那只拳头砸在青衫男子的后脑之上,然后穿了过去!强大的劲力让他身体一个踉跄,向前踏了几步。

    旁观至此的徐长乐眯起眼睛,神情颇为骇然。

    太快了

    可又不像是单纯的肉身之快,简直就像是瞬移

    不可能五品武夫钱奴满脸荒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只手便轻轻按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不知何时,那名诡异的青衫男子出现在他的身前,双眼眯起,神色平静,看不清任何表情。

    钱奴瞪大双眼,刚想反击。

    下一刻,平地惊雷。

    砰砰砰二人正中,无数道幻影出现,拳,脚,后肘,膝盖,如瀑布倾斜,排山倒海。

    视线中,那一秒之内,青衫男子成千上百拳同时打出,钱奴后背之上紧贴皮肤的黑色劲衣瞬间炸成粉碎,双脚微微凌空后仰,却诡异飞不出去,被死死定在原地挨打。

    噗!

    老者在半空吐出一口鲜血,满脸茫然呆滞,整个身体都已散架,随即双膝跪下,重重砸在地面。田九面无表情,一掌高高抬起,就欲拍下。

    咻。

    半空之中,一枚铜钱从身后疾驰而来,周身散发出淡淡青光,速度极快。

    田九手势停下,整个人凭空消失不见,再出现时便来到数十米外的那简陋摊子后方。

    对着那背对他而坐的游方道士便是一掌。

    后者双指并拢,轻轻挥出。

    咻数枚铜钱拦在身后,跟田九落下的右掌狠狠抵在一起。

    砰!

    砰!

    砰!

    两者面向同一个方向,方寸之间招式互相碰撞,两道青光交相辉映,绚烂中带着致命味道。

    “柯一妄,你这道宗欺师灭祖的叛徒,这么多年,不会就这点能耐?”

    田九笑着,一袖砸出,带着千钧之势。

    中年道士被揭穿身份,神情一震,心神微乱。

    片刻,算命摊子轰然炸成粉碎,游方道士整个人横移数米,身体狠狠撞在墙角之上。

    被算计,游方道士脸色大怒:

    “你不也只是一介武夫?”

    说完,袖间铺天盖地的黑雾挥洒而出,席卷整座街道,黑雾之中,一张张诡异人脸若隐若现,夹杂着渗人般的阴森哀嚎。

    “这才像点弃道修魔的样子。”眯眯眼田九平静点头:

    “听说你魔道修的也不错,不妨给我看看,还有什么手段。”

    游方道士紧闭的双眼睁开,眼珠全无,内里早已是一片黑雾,魔气阵阵,骇然异常。

    “今日不管你是谁,都是找死。”

    他嗓音微寒,微微张嘴,舌间,一枚手掌大小的引魂幡飞了出来。

    幡布呈现黑红色,极为小巧,棍身寸余左右,阵阵煞气环顾四周。

    中年道士轻轻一挥,幡布隔空变大数丈,煞气滔天。

    足以弥漫整个街道的汹涌黑雾之中,一道道人形鬼脸飞出,夹杂着尖啸声,涌向青衫男子。

    “小子,哪怕你是半圣武夫,只要是武夫一类,我以九十九道冤魂组成的噬魂阵一旦成型,在魂幡催动之下,你有通天手段都插翅难逃。”

    中年道士低声冷笑,嗓音邪魅,周围魔气催动之下,额头上的血管青筋都爆了出来,颇为骇人。

    “去。”

    一声厉喝。

    轰凄厉的嗓音炸开,无数道冤魂在街道之上朝着那青衫男子冲来。

    田九神态从容,静静站着。

    下一刻。

    他的脚下,清风拂起,卷起一个圆形。

    黑雾翻滚,在离他还有十米之外便及时停下,不敢再近。

    田九向前走去。

    数头鬼脸形成的黑雾如云朵般炸裂开来,化为粉碎。

    他大步朝前方走去,所到之处,游方道士所谓的噬魂阵,宛如豆腐一般不堪一击。

    不不可能看着这一幕,游方道士脸色苍白,整个人脸上满是见了鬼的神情。

    鬼魅冤魂一说,虚无缥缈,向来对讲究肉身之力的武夫有着天然克制,更别提自己有引魂幡坐镇,

    下一刻,田九便堂而皇之走到游方道士身前,然后出了一拳。

    这一拳,平平无奇。

    中年道士脸色绝望,下意识闭眼。

    却只听啪的一声。

    这拳很轻,甚至轻的有些夸张。

    他整个人茫然的睁开眼,发现青衫男子收拳,笑眯眯看着自己:“你输了。”

    “你”

    他呆滞许久,眼神向下扫去。

    青衫男子脚下,青光阵阵,有一道黑白分明的八卦图案。

    青光晃荡,驱邪处妖。

    术宗正炁看着这一幕,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神色,喃喃道:

    “原来你不是武夫”

    吉祥坊外,茶摊,小雪缓缓落下。

    年至古稀的老者微微抿了口茶,看了眼远方某处,凉风和些许煞气卷了过来,在半空掀起无数雪花。

    “老爷,时辰差不多了。”身形健硕的汉子提醒道。

    “嗯”

    老人应了声,准备起身。

    就在这时。

    “老板,来杯热茶。”

    一道儒雅随和的嗓音响起,就在隔壁桌子。

    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气态儒雅,黑袍染尘,乍看上去甚至有些像贫苦人家颇为寒酸的中年书生。

    中年茶摊老板看着这一幕,脸色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这老头有走的迹象了,结果又来一个大年夜不回家的怪胎。

    为了生活他上了杯热茶,却没发现原本惬意轻松简陋的茶摊之上,气氛凝重如实质。

    年至古稀的吏部尚书身形微微停滞片刻,随即又坐了下来,淡淡道:

    “叶大人好雅兴。”

    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先是一愣,随后眼瞳顿缩,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全身紧绷,神色凝重到极致。

    “下去吧。”

    “是”老人轻轻挥手,中年汉子低头,恭敬退下。

    叶洛河嘴角带着笑意,看着远处:“真巧,大年夜来看场好戏,看完就走。”

    “好事人真的很让人讨厌。”

    老人低垂着眸子,眼神中有些怒意。

    既然这个男人来了,那么便意味着不远处的那场大戏,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已经告终。

    “有时候,其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中年男子神色认真。

    “叶大人别与我打哑谜了。”老人摇头,冷漠道:

    “有话直说便是。”

    荣辱沉浮官场数十年,如今权倾朝野,这位老人早已看透一切。

    闻言,叶洛河看向苏云河畔,似闲聊道:

    “西蛮人想要大魏派过去些儒家大儒和先生,为其西蛮人开教化,这事已经很多年,但陛下并不同意。”

    钱安石摇头,淡淡道:

    “陛下当然同意。”

    “只是对西蛮人空手套白狼不同意。”

    世间纷争,皆以种族和理念而分歧,但其中,又唯有道,理二字以相容。

    大魏的儒家先生们为他国愚昧子民开教化,育化万民,对大魏绝对是利大于弊。

    这几年双方的妥协,商议,都是希望更多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

    “可是这些年西蛮人颇为不知好歹,有些越界了。”叶洛河补充一句。

    寒风中,钱安石干咳两声,不屑笑道:

    “叶大人是觉得我为了杀徐长乐,才跟西蛮人暗中勾结,答应他们的请求,做出不利大魏的事情?”

    中年儒雅男子摇头:

    “钱大人自然不会。”

    “可紫云池不是。”

    “他们暗中勾结西蛮人,所图甚大,为此不惜在京都内对我大魏人动手,这便是禁忌。”

    钱安石反问道:“与我何干。”

    叶洛河低垂着眸子,轻声道:“钱如命是你的儿子,却也是紫云池那位长老的儿子,所以西蛮人敢如此肆无忌惮。”

    “所以?”

    “这没什么,区区一座末流仙门而已,但我只是要提醒大人一句,有时候不偏不倚,对大魏也是罪过。”

    老人神色漠然,脸色紧绷,语气隐约带着罕见的怒意,沉声道:“难道我儿子差点死了,我作为当爹的,单纯连来看看都不行?”

    “是的,不行。”

    叶洛河端起热茶,对着这位权倾朝野的老人,认真道:“因为徐长乐是我的人。”

    他一饮而尽,

    起身道:

    “所以下不为例。”

    风雪中,勾栏之处的茶摊外,两位大魏中分量极重的大人物仅仅闲聊几句,再次分道扬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