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和草乖乖地坐在院中的木墩上等着，见暖回来，俩人立刻站起，讨好地笑着。
一个，“暖饿不饿，想吃什么，娘给你做去？”
一个，“姐姐累不累，草给姐敲敲腿？”
暖的目光在她们异常心虚的脸上看了一会儿，压住眼底不断扩大的笑意，板着脸问道，“吧，这段日子都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草立刻道，“草不该跑去找大牛哥玩，没有保护好娘亲。”
秦氏赶忙道，“她们没能欺负到我，就是……有点烦，还吃了点东西……”
“草没有每写字……”
“娘也没有……不过娘比草好些，前半个月的都写了，就这几你还不回来，娘安不下心所以才没写。”
“草和大牛哥前几抢了韩大业的糖块，还害他摔倒了。”
“娘把大黄捉回来的兔子拿去城里卖了，钱没拿到家，就被你外公拿走了……”
“草往爹爹家里扔石头，砸到青柳了。”
“娘……草！你什么时候去的，娘怎么不知道？”
“呜……呜……”大黄也蹲在草旁边，低着头忏悔个没完。
暖……
“还有吗？”
秦氏赶忙摇头，草胖胖的手指头点啊点，“草让大牛哥去拔茶宿马厩里睡觉的马尾巴上的毛，害他被马尾巴扇了脸，不过后来草请他吃包子了，大牛哥也没哭……”
秦氏惊了，“你们太胡闹了！”
暖无语了半，才叹口气，“草，你再这样下去，陈三婶儿以后就不让大牛跟你一起玩了。”
草异常自信，“不会，大牛哥家没有狗！”
暖搞不懂草和大牛之间怎么还有狗的事儿，干脆不问了，“落下的大字今晚上补回来。”
秦氏和草赶忙点头。
“草明给大业和大牛送几块糖过去，记得跟人家道歉。”
暖又点头，眼睛转啊转地不知道在想什么鬼主意。
“至于外公抢走的钱……”
秦氏的心立刻吊起来。
“这次就不要了。”
秦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若是闺女让她去要，她真拉不下那个脸，也要不回来。
“不过，”暖又接着问道，“不能有下次。以后再有人跟娘要钱，怎么办？”
“不给……”秦氏声道，不是她想给，是爹和大哥大嫂他们一个比一个能磨，一个比一个会，她实在招架不住。
暖当然明白娘亲的难处，她本就是个软和性子，这些人又被人揉捏老实了，一时半会儿是改不过来的，“以后他们再来要钱或者以借钱的名义要钱，娘就没有，然后哭穷。”
“这样能行吗？”秦氏颤悠着眼睫毛，“他们能信吗？”
“娘下次试试，不管他们什么，就是两个字——哭穷！”暖拍拍手，“好了，咱们进去开包袱！”
“汪！”大黄第一个蹿进屋，眼巴巴看着桌上的大包袱们，肚子咕噜噜地叫着。
“夫人，绿蝶想告个假回去几。”绿蝶拱手跟秦氏辞行。
暖一拍额头，回来光顾得忙，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秦氏见暖不反对，才道，“行啊，啥时候走？我帮你准备行李。”
“马上就走。”待会儿就她要随队启程赶往益州了。
秦氏愣了愣，都这么晚了还走，这是急事儿啊。她赶忙回屋拿出一双鞋，“这是我刚给你做的新鞋，穿上试试合脚不？”
绿蝶愣住了，长这马大从没人给她做过衣裳鞋子，这感觉实在是，不上来。更何况夫人和姑娘们，还算得上是她的主子。
素青色绣缠枝的千层底布鞋，在这里叫做“远游履”，意思就是穿着舒服适合远步的意思。娘亲的针线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好，暖笑道，“绿蝶，试试吧？”
绿蝶脱下脚下穿旧的黑色硬底鞋，换上夫人做的新鞋，脸上有了笑容，“正合脚！”
“走几步试试？”秦氏也觉得欢喜。
绿蝶却舍不得让脚沾地，“等奴婢脚下这双坏了再穿，白鞋底沾土就脏了。”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遵从的暖的命令，在秦氏面前以奴婢自称，太激动，顾忌不到这些了。
秦氏欢喜又觉得心酸，“傻丫头，等你脚下这双磨破了，新鞋也该了。”
绿蝶挣扎了一阵，还是穿上新鞋走了。
暖见娘靠在门边久久回不了神，轻轻劝道，“她过几就回来了。”
“暖。”秦氏喃喃地道，“娘第一次做出合脚的鞋给你外婆穿上，你外婆欢喜得落了泪。在那之后娘做了无数双鞋子，也就绿蝶拿到鞋子是真心欢喜的。”
暖抱住娘亲的腰，轻轻靠着，“不是还有我和草呢，我们每次收到也很开心。”
“那不一样。”秦氏摇摇头，至于怎么不一样她也不上来，就是觉得不一样。
暖明白娘亲的意思，因为她们俩从到大的每双鞋子都是娘亲做的，已经太习惯了，所以少了那种感恩和惊喜。
越是身边亲近的人，你越是容易忽略了她的感受。慢慢的，你就会把这种好当做理所当然，爱也就慢慢地变了质，过了期……
暖忍不住开始反思，“娘……”
“娘决定了，以后要好好读书！”秦氏忽然振奋起来！闺女的没错，作为一个人，不能准确表达出自己看到的和想到的，是非常可悲的事，憋得实在难受，所以必须好好念书，不让自己可悲憋闷！
“暖，你刚想什么？”
暖半才了一句，“忘记了……”
“汪！”
“姐姐——”
草和大黄在屋里，已是等不及了。
暖和秦氏相识而笑，快步走入屋内。
绿蝶出了村，把手指头放在唇间打了一声唿哨，不远处传来两声长短不一的狗叫，屋内的大黄竖起的耳朵忽然转了转，向外看去。
绿蝶听了忍不住抽抽嘴角，他们这帮人彻底被大黄带坏了。
既然接手的人到了，她就可以放心走了。想到自己马上要去执行的第一次正式暗卫任务，绿蝶就觉得热血沸腾。
以后，她就是真正的暗卫了！
以后，她也有资格让姑娘替她出误工费了！
绿蝶用力踩踩脚下舒适的新鞋，压低腰身，带笑飞速冲出去，把村口正在啃猪肉脯的秦三奶奶震得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