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找准了跟三爷保持什么距离的暖,安心趴在床上写写画画,她要把这次去登州的目标全都写下来,然后汇总分类,列出轻重缓急和先后顺序后,让绿蝶给管事们送过去一份,才开始看书。
求人不如求己,看了两次邸报后,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文盲下去,要尽快熟悉文言文体的表述方式,从啰嗦得让人头疼,复杂得让人眼花的,没有标点的一列列文字中,读出拽文的家伙要啥。
奶奶的!
暖抱着《文解字》连写带背地看了一,便是外边下雪绿蝶怂恿她几次,她也只趴在窗边过了过眼瘾,不肯出屋。
绿蝶看着趴在床上专注无比的姑娘,觉得这次事儿大了。
隔壁的赵书彦翘起嘴角。
大船上的严晟看着风雪,眸色深深。
“三爷,黑之前无法赶到登州城。“木开接了报,进来问三爷的意思。
去登州骑快马两可达,走水路三可达,但因为阻雪,黑前无法到达城中耽搁行程,以三爷的脾气,此时该弃船登岸了。
没想到,严晟只点了头,什么也没,木开……
傍晚色渐暗时,众人弃船登案。暖举目四望,片帆,孤村,茅店,枯草,啼鸦,此情此景当把袖子往身后一甩,抬起头一脸苍凉地来两句应景的诗才对。
但是她脑子转了转,发现除了“冷啊”“饿啊”之外,啥诗情画意也没有……
她果然跟这个年代的高雅一点边儿也挂不上,暖垂头丧气地跟着赵书彦往客栈走。
破客栈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出门在外有住的地方有饭吃就不错了,三爷那样的大人物,不也照样在这里落脚么。
“想吃什么馅的饺子?”赵书彦见在船上关了一的丫头失了往日的活泼,又有些愧疚心疼。
暖歪着脑袋问,“晚上吃饺子?”
糊涂丫头,赵书彦便笑了,“今日冬至。”
冬至又称亚岁,是大周的重要节日,这一日皇帝要祭,一般人家要祭祖,北方吃饺子南方吃馄饨。暖恍然,“难怪一路上听到有人敲鼓放鞭炮。”
暖想到家中的娘亲和妹妹,她们出了陈家就不用祭祀陈家的祖先,又不能祭祀秦家的祖先,以娘亲的性子,又该偷偷抹眼泪了。
暖想着就揪心。
“吃猪肉白菜馅的,可好?”赵书彦带着笑,“你不喜姜味儿,让店家少放些。”
暖点头,“多谢表哥。”
好乖,赵书彦又忍不住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
暖鼓起腮帮子,“不要揉我的脑袋,揉揉就长不高了。”
赵书彦愉悦地笑了。
俩人走到客栈内,却见严晟一脸从容地站在大堂。
有的人,生就跟别人不一样,不管他站在多少人中间,你总是能一眼看到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追逐。
严晟就是这样的人,高贵的身份,无以伦比的姿容,无不让人仰望。
暖心跳了一下,因为她一眼就看出,三爷生气了。
赵书彦和暖弯腰行礼,“三爷。”
严晟不话,两人也不能起来。半晌,严晟才了一句,“秦日爰。”
“在。”暖恭敬回话。
“跟我来。”严晟转身就走。
“是。”暖站起身,低声道,“表哥先吃,我一会儿回来。”
“好。”赵书彦把声音略略抬高,“在三爷面前,不可没大没的乱了规矩。”
暖点头,跟着严晟向后走,不过她远远坠在后边,惹来黑脸木开的频频怒视,暖没心思拿白眼翻他斗气,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怎么让三爷不要迁怒到她的身上。
三排客房,三爷住的当然是字一号房。掌了灯的屋内还是有些昏暗,严晟扫视了一圈发现并无异状后转身,见暖竟还挨着木开站在门口,脸色便沉下来。
见他这样,暖不争气的一步跳进屋里,“哐当”一声身后的门被关上了,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暖见三爷还向她飞眼刀子,心肝颤啊颤地抬头,笑得比大黄还灿烂。
严晟……
“过来。”
暖立刻挪了几步,见三爷脸色还是沉着,便又没骨气地往前挪了几步继续笑,笑得自己都有点发毛。
严晟见她回到初相识时的模样,顿时有些无力。气吧,她这模样实在乖巧;不气吧,一股火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
强大如三爷,怎么可能让自己难受!
他顺从心意,伸出手掌按在暖的头上揉了揉,又重重地揉了揉。
暖被揉蒙了,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只好脑中把自己替换成大黄模式,乖乖让他揉。
三爷揉够了,看着暖乱糟糟的头发,心里也舒坦了。
暖这才松了一口气,抬眼偷看。
严晟转身坐到椅子上,“赵书彦跟你了什么?”
暖眼珠子转着。
“实话。”
“是。”三爷不生气了,她的胆子也就回来了,低着头眼珠子继续转啊转的,“赵大哥我在三爷面前举止有失体统,有损三爷的威严。”
严晟……
“还有呢?
暖摇头。
严晟哼了一声,“你不,我也知道。”
您老知道什么?暖不敢再摸老虎须,挑了一个合适的道,“赵大哥是为了三爷好,也是为了我好,他您老位高权重,若我跟您走得太近了难免被人惦记上。”
严晟双唇微抿,暗道倒是他看了赵书彦,“过来,坐。”
暖挪到三爷对面的椅子上,乖乖坐好。
“他的……也有几分道理,我虽能护你周全,但心些也不为过。”
暖立刻点头。
“有外人时你拘谨些倒也无妨,没有外人时不必如此,还像之前那样便好。”严晟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在我眼里,你与乌羽无异。”
暖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世无双在三爷面前什么样,但她知道三爷很宠他,“日爰许久不见乌羽少爷,他最近在忙些什么?”
严晟微微皱眉,“练武。”
练武?暖眨着眼睛,刚要发问。
三爷又问话了,“你可想过赵书彦为何把你带在身边,对你照顾有加?”